云冈“露天大佛”原本并不露天！它是如何破壁

　　说到云冈石窟，人们最先想到的就是第20窟的露天大佛。它是云冈石窟最早开凿的五个洞窟之一，也是一尊沐浴天光的大佛。每到节假日，大佛前总是人头攒动，人们争相和大佛合影留念。近年来，与大佛隔空击掌错位合影，更是让其火爆出圈。

　　现在，让我们跟随云冈研究院讲解员刘晓燕，一同参观第20窟，感受这座千年石窟的独特艺术魅力。

　　云冈石窟，坐落于山西省大同市武州山南麓，是中国首座由皇家主持开凿的石窟群。它作为公元5世纪世界佛教艺术的巅峰之作，与敦煌莫高窟、洛阳龙门石窟、天水麦积山石窟齐名，见证了中国古代石窟艺术的辉煌历程。

　　公元460年，北魏文成帝令沙门统昙曜开凿5个大石窟，即现在的第16窟至第20窟，后人称为昙曜五窟。它们是云冈开凿最早的窟群，代表着北魏五位帝王。

　　20窟高达13.7米的释迦牟尼坐像，并不是其中最高大的，但却成为云冈的标志。这是因为其他四尊主佛都藏身在石窟里，游客只能通过明窗瞻仰佛容。而20窟大佛的观赏视角最好，被称为“露天大佛”。

　　说起这尊大佛的形象，刘晓燕娓娓道来。大佛面相方圆丰润，眉目细长，鼻梁高挺，双耳垂肩，唇上蓄有胡髭，这是北魏时期融合西来法相的独特风格。佛像身着袒右肩式袈裟，衣纹厚重而自然，充分展现了中西方服饰艺术交流变化的精湛技艺。尽管历经千百年风雨侵蚀，但整体造型依然庄严肃穆，气度非凡。

　　大佛身后的背光装饰更是细致入微，头光为火焰纹圆形浮雕，背光呈舟形，饰有莲花等精美纹样，顶部飞天手捧莲蕾，身体飘扬，姿态端庄古朴，周围供养菩萨胡跪合掌，表情虔敬，雕刻手法洋溢着异域风情。

　　据介绍，第20窟原本也是一座有窟顶和前壁的完整洞窟，由于意外崩塌才导致主佛露天而坐。

　　云冈研究院院长杭侃较早关注第20窟前立壁的倒塌问题，他认为当时坍塌的主要原因是横贯山体中部呈东西方向走势的紫红色软弱岩层，即所谓泥岩层。泥岩层酥软碎脆，易自行分解崩塌，遇水侵蚀后风化更加严重。当泥岩层的脆弱质量不足以支撑上方的重量，特别是窟前建筑横梁对前壁造成的负荷，另加上崖壁原生的卸荷裂隙、岸边裂隙、层理裂隙等逐渐扩大，最终引起岩体自身重力顺着裂隙剥离，造成前立壁坍塌。

　　但软弱的岩层并不足以让第20窟发生崩塌，最终对它形成致命一击的，可能是北魏延昌元年（公元512年）大地震。当年5月的一个清晨，原平—代县间发生7.5级地震。这是山西省境内历史记载的首次7级以上强烈地震。据《魏书·灵征志》记载：“京师及并、朔、相、冀、定、瀛六州地震杀5310人，伤2720人。”可能是在强震的影响下，云冈石窟第20窟前壁大面积崩塌了。

　　如今在一些民国老照片里可以看到，有人站在大佛的手臂上，但他们并没有攀爬，而是走上去的。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佛的下半身一直都埋在土里。直到20世纪40年代初，日本人在窟前进行考古发掘，大佛盘腿而坐的整个下半身才得以重现。

　　那么，20窟在崩塌之前是什么样呢？随着近百年来在云冈石窟前数次考古发掘工作中获得的大量出土文物，专家们逐渐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

　　在云冈研究院研究员赵昆雨和副研究员员小中撰写的《云冈石窟之谜》一书中，结合第20窟前出土的石雕文物试着去还原了该窟坍塌前后的场景，“第20窟落成后，和另四座洞窟一样，有窟顶，有前壁，前壁上设明窗，下开窟门。外壁中部两侧还有大型屋形龛和千佛。明窗右侧浮雕一座宽约2米、高2-5米、三层以上的出檐层塔，南壁还有数个二佛并坐小佛龛。之后，窟前搭建起木构建筑，成为昙曜五窟寺庙的组成部分之一。”

　　昙曜五窟每一尊大佛的两侧，都有两身立佛，也叫胁侍佛。但20窟却只剩下东立佛，西立佛仅存下身膝以下局部以及头光局部。因坍塌时间久远，且没有记载，佛像原形态是什么样子，一直不为人知。幸运的是，通过考古研究和数字化技术的双重助力，云冈研究院专家们逐渐揭开了这个千年谜团。

　　1992年，考古工作者在第20窟西侧坡地的考古发掘探方内，发现了130多块佛像衣纹石块，这些石块被红烧土覆盖，堆放无序，大多为方形。仔细观察，衣纹雕刻手法娴熟，线条流畅，纹理清晰，与第20窟东立佛衣纹样式一致。

　　这些残石都是在北魏文化层发现的，因此考古专家认为西立佛早在北魏时期就坍塌了。员小中介绍说，“西立佛身躯部分有一层泥质岩层，比较疏松、脆弱，在开凿完成不久后工匠们剔掉泥岩层又重新用好的石块雕出西立佛，然后挂到后面的岩石上，这一点可以从西立佛残石上人为的凿痕和卯口看出。但可惜后来又倒下了，人们就把它从窟内运到窟外就地掩埋了。”

　　这批碎石20多年来一直在库房保存着，2014年，拼对工程正式启动。研究人员在体积庞大、形态各异的石块中，寻找着细微的拼对线索。

　　回忆起这项工作，曾主持整理和拼对工作的员小中表示，这是世界上最累人的“拼图游戏”，“无论是线图、拓片或是照片都是平面的，而石块是立体的，又大又重，很难拼起来。所以更多的时间里，我们就是对着电脑看照片、找原石、反复观察、寻找规律。”经过一年半的工作，终于把这身立佛所有的石块拼了起来。

　　这是西立佛自北魏坍塌后其形态首次被世人所认识，同时后人也认识到北魏工匠为保护修复西立佛曾经做过的努力。

　　如今，虽然佛像身躯有多处缺失，佛头至今下落不明，但云冈研究院借助现代数字技术，对每一个残块进行三维扫描、数据计算，再通过人工智能辅助，2021年对西立佛做出了虚拟修复和缩小比例的3D打印形象。

　　近年来，云冈研究院数字化保护中心借助人工智能技术，推动文物保护修复工作向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方向发展，成果斐然。不久的将来，或许能够实现更完整更准确地复原，让这尊立佛像归安复位，重焕光彩。